她在那里,和昨天一样的位置,从任家里的窗户可以看见她躺在那。民警和他口中的瘟神是邻居,有点讽刺。
说起来受诅之子一般都在外周区附近活动,城市内的受诅之子人数比较少。因为城市里乞讨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收益。
“怎么样才能跟她搭上话呢,舅舅?”
“你问我干什么,我又没和她搭上话过,我们一见面就要开枪,不过是麻醉弹。而矶姬这个瘟神对麻醉弹的抗性很高,真的打中几发,出现对她不利的情况她就会跳河里,她水性特别好,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海边的原因之一,这样她跑的很快,我们也没法追。”
一边再面包上抹着果酱,一边不耐烦的解释给来蹭饭的亚森听。
“白雅呢,知道矶姬喜欢什么吗?”
“不知道,我管她喜欢什么,我喜欢巧克力和玩具熊。如果你想接近我的话…”
“不了,我不想接近你,我们两个已经够近了。再近我们就是负距离了。”
“唔~”
鼓起嘴。
“你有了她就不要我了吗?”
“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,嫉妒?”
“比起嫉妒更多的是担心,矶姬这个家伙…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嘴边沾着果酱的样子并没有说服力,更像是小孩的撒娇。
“她有的时候会把打倒的原肠动物,低价卖给民警,赚些外快,总体来说不亲近人,但也不排斥人,单单是搭上话应该还是很容易的。”
像是在监视矶姬一样,眼睛一直看着窗户外边,这个房子不会就是为了这个才买的吧。
“偷盗,卖原肠动物,矶姬到底是干嘛的?”
“流浪的危险人物,这是夏天,她能在海滩睡,也没有太多需求,到了冬天就要出事了。所以我也很希望你能在冬天之前把她搞定。”
“冬天她会做什么?”
任转回了头,与白雅交换眼神,白雅无奈的耸肩后咬了口面包。
“虽然我不希望外甥找她做起始者,但我也不想做坏人好吗,任真是的。”
“红脸你就继续唱下去呗。”
“又不是在唱戏。”
盯了一会亚森,把桌子上最后的一根香肠咽下了肚。
“她会找一个独居的人,把他绑起来后,自己住进那个房子。”
“啊?这个…”
挤着眼睛,一脸不知所云的状态让白雅捂着嘴小声的笑。
“你这唱着什么?”
任的嘴巴不知道做出什么角度才好,只能以一种似笑非笑的样子摇头,表情和动作意思是白雅只是在骗人。
“她在冬天会高频率作案而已,向现在你十天到半个月左右能接到一起案件,到了冬天三天到一周,能接到一起矶姬的作案报告。”
“只是这样吗?”
“什么叫只是这样吗,你还笑,你难不成认为这是可以接受的?”
“因为我还以为她会杀人什么的。”
“我不是跟你说她杀过人吗?不只是她,很多脾气不好的流浪受诅之子都伤过人,因为比起人类,她们强太多了,就算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也不一定能赢。”
“所以呢?”
满不在乎的样子在任的预料之内。不过什么时候轮到我唱红脸了?
“如果你惹到了她,她不一定会把你怎么样,也许杀了,也许埋了。不过每个民警基本都过着这样的生活。”
顺着任饶有深意的眼神看过去。
白雅舔着手指上的味道,没听见似的又拿起一片面包,在上面用果酱画出一个简单的笑脸。
摆弄着矩形的面包片,对着太阳的方向,看看能不能透出光线?
又也许是其它什么想法。
“别玩食物啊。”
说教,以后自己也会成为这样的“家长”吗?
“要你管啊。”
不耐烦的回应,一只手按在面包的中心,向嘴里捅进去…从中间开始吃。笑脸的中心被咬出一个大洞,脸变得有点扭曲。
“我们还是说说矶姬吧。”
不再去管白雅,估计这是常事,白雅几乎不怎么听他的话。
“矶姬偷盗一次后,会买一本书,然后就坐在那边的沙滩看书,基本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活动。所以,你大概最近一周多,都可以去那地方找到她,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都可以。”
“那么诡异的作息习惯吗?”
“不过你要见矶姬一定要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。”
“不至于吧,矶姬不太有对一般人的攻击性不是吗?”
白雅撕开刚才咬了口的面包,那张脸被撕开,又倒着拼在一起,虽然这和把直接面包倒过来看见的图案没有区别。
“现在你唱白脸了?”
“不是那个意思,是指我们在后面,矶姬会不会因为警戒我们,而对外甥表示攻击性,毕竟我们和她的关系…”
“这倒是没想过…”
“你们关系非常不好吗?”
“也没不好到什么程度,不过是射中了她几枪,这也是任务需求。”
“麻醉弹?”
亚森离开座位,半蹲式的站起。情绪有些激动。
“实弹。”
“有点过分了吧?”
“如果不是她折断了白雅的左手我也不会换上实弹。”
“那家伙力气很大,估计能轻松的拧断人的脖子吧。”
用着同样轻松语气说出话的白雅,把两段面包撕成四份。放在嘴边,野狗撕开猎物身上的肉一样,夸张的用头、颈、手、腰一起撕咬,完成捕食。
“不过我也不放心你和她两个人单独相处,必须得找一个人监视。嘛…不过也有人选了。”
人选吗…
那对父女,上一次,自己的第一个委托,委托人父亲和那个目标女儿。这两人作为自己接近矶姬的监视者。
委托吗…最后的感觉还是被骗了,搞得那么认真是居然是找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孩…
不过这样才知道与受诅之子战斗到底有多困难,那么原肠动物呢…那又是什么样的存在…
说起来我好像没怎么亲眼见过原肠动物,因为本身是东京那边的本地人,巨石碑刚建立起来的时候学校放假,也没有机会遇见原肠动物,到了现在治安稳定后能见到的机会就更少了。少到都不知道民警到底是怎么养活自己的。
能和那样的玩意战斗吗,就这样在十岁女孩面前害怕发抖的自己。
也许不能吧…
也许…
也许可以…
谁知道呢。
不真正去面对一下,光是想想是没用的吧。
就像现在,不真正的去搭话,光是在这里想着该怎么说是没用的。
车子缓缓的开到眼前,停下。
和任年龄相仿的男性从驾驶位出来,由希从副驾驶跑出来抱住她爸爸的手。开心的不知道再跟她爸爸说些什么。
今天晚上吃什么?
能不能去游乐园?
我还想坐旋转木马。
今天就吃一根冰淇淋。
猜想似的给由希和她父亲的对话配音,然后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无聊。
“上次的事情多谢你帮忙了。”
望月先生…应该是这个姓氏吧,既然他女儿的姓氏是望月。
“没什么太大关系,主要是舅舅做的,这次也多谢你帮忙。”
任不在这里,联系了望月父女后,自己就带着白雅去公司坐班去了。
“不过哥哥真的要矶姬当你的起始者吗?”
由希一直抱着她爸爸的手臂,和白雅那种比较独立的感觉不太一样,从她身上能感觉到一种对她父亲的依赖。那矶姬会是什么类型的呢…
“我觉得我挺喜欢那孩子的吧。大概是这样。”
“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呀,要矶姬当你的起始者,这个一般人可不敢想。”
“哦,啊…这样…你们也知道矶姬的事情吗?”
“这一片民警没有几个不知道的。这孩子有点特殊,虽然大家为什么叫她矶姬都不记得了。但都记得她做过什么。铃木那边小心一点也正常。”
矶姬…名字有什么深意吗?
她在那里,拿着一本看起来很大的书,读着。身上穿的和第以次见面一样的大衣,一样不成对的鞋,围着围巾遮住她的脸,只有眼睛反射着海上光点。
“去吧,我们尽力的保证你的安全,不过矶姬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没有恶意的人的,放心的说话就好。”
望月对他挥着手,让亚森放轻松,但同时眼神有要他不要放松警惕,矶姬在他们眼里也很危险。
“啊…啊。”
答应着,但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。
你喜欢吃糖吗?
听起来像拐卖犯的开句。
我能坐在你旁边吗?
又不是在人多的咖啡店,大沙滩的这种话好像不合适。
拿着汽水问,一个人吗,然后把汽水递给她?
不对呀,这种高中生在课间,去天台的聊天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?
没有更好的开头了吗?
说到底跟一个十岁的小孩怎么搭话,如果是平常…
平常我根本不会跟十岁小女孩搭话啊,说到底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十九岁的男生,跟路上路过的十岁女孩搭话…
并没有…因为两边不会有任何的交集,所以没有任何理由。
那么我和她的交集是——
总算找到你了,你个小偷。
这种话说出来肯定会完蛋的。
结果居然说不出一句话吗?
她在那坐着,和刚才一样,手上拿着一本书。
“小红帽…是吗?”
“哎?”
矶姬才发现了旁边亚森。向左右看了看,这附近没有其他人。确定似的用手套指着自己。
点头,以这样作为对矶姬的回答。
口中只发样啊啊的声音,女孩像是迷路的小羊一样无助,眼睛不知道往哪里开,书给扔在一边,手在身上的衣兜里寻找着什么。
双手向前递出皱巴巴的钱,低着头,没有说话,但啊啊变成了呜呜。她在害怕,身体在发抖,也不敢看一眼自己。
可怜…
就像翻垃圾桶的流浪猫,总是想要让人去抱一下。
“我不是来要这个的。”
把她的手往回推,随着手的回推她的头也慢慢的抬起来。害怕还是没有从脸上褪去。
“那本书看得懂吗?”
声音很小,害怕要是说太大声了她会被吓到。
轻轻的摇头。
进展顺利…
用这么个说法有点怪,不过确实是搭上话了。
“那,我能在旁边陪你读吗?”
进展快了吧,是不是该自我介绍,或者说说其他东西?
说出这句话后,终于与亚森对视,不是在躲藏的眼神,而是正对着的,一种请求与希望的感觉。
可以吗?
她在这样问着。
看来这确实是她的兴趣,从这里下手没错。
“没什么问题的,刚好我有些时间。”
捡起她扔在地上的书,坐在她的旁边,她并没有在害怕,那种情绪渐渐的在她的脸上消失。
这算是成功了。
翻开第一页,手指指着上面的字。矶姬向这边凑近,想要看清,她不认识的字。
“看来多心了。”
在远处的望月看着他们两个,觉得之前的担心没有必要了,现在的状况可以说非常好。
“都认为矶姬危险,但实际上她只是个喜欢反抗小孩啊。”
拉起女儿的手,开始走向车。
虽然不会走,也不会在监视的这么严,在车上等着结果。不知道女儿会不会因为等得太烦再离家出走。
矶姬没有危险,没错,她只是个普通的十岁女孩而已。
“你很喜欢读童话吗?”
点头。
不论问什么都只是点头或者摇头,不想说话,害怕陌生人…不,她已经不把自己当陌生人了,要求的读了三遍这本书了已经。
“那明天我带一本新的过来给你读好吗?”
惊喜的瞪大了眼睛,然后点了两下头,因为围巾,所以看不到她的嘴,不过相信她肯定在笑。
“你喜欢吃糖吗,或者其他的什么吃的。”
还是点头,也不回答些其他的。这样下去进行不下去啊。
可她没有说话的想法,那么…
“要不要我带你去吃点东西,午饭?”
来了拐卖犯的发言。
摇头,继续翻着手上的童话绘本。
因为她读不懂字,选择卖的是一本巨大插画和只有简单注音的字的绘本。
上面的图画对她来说是书里唯一看的懂的东西。
即使这样,她看书的时候眼睛还是会发光。
她对自己有接戒心,这是知道的,不跟自己走很正常,不过不说话,应该不是这个原因,是另外的东西。
“你一直带着这片海滩吗?”
点头。
那你,喜欢看夕阳吗,太阳落下去的样子。
“点头”
“我也很喜欢看呢,那今天落日的时候,能和你一起看吗?”
有些害羞的点头,她的脸红了起来。是高兴,还是…别的什么?
“亚森。”
就在这个时候,好像是看准时间的任回来了。
旁边的矶姬眼神变了,凶狠中带着一点的杀意,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绷紧。姿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变成了蹲姿。
要不是白雅的建议,让他来做监视的话,说不定自己连话都说不上。
“有任务。”
简短的对话后,离开了能看见的范围,矶姬的劲也松了下来,呼出口气。
眼睛看向这边,本以为她会变得排斥,眼神却在问着你能多留下来一会吗?
努力没白费吧…
手去摸她的头,很好,她没有拒绝。
至少这样代表有点友谊的关系了吧…
“晚上在回来陪你。”
说完就顺着楼梯开始向上跑,第一步,圆满的完成了。
“差一点就被你搅黄了。”
在后排亚森把白雅放在自己的腿上,对着任发牢骚。
“这不是还没黄吗?而且你也知道那家伙有多讨厌我了吧。”
“我算是知道了,看见你那眼神,啧啧啧,真的,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。幸好你叫同事来看我,要是你在旁边,就不是保护我了,是让我去死。还是我家白雅聪明。”
“你家白雅…是我考虑的不周全,结果是好的就行。我们来说一下这一次的任务吧。”
“又是找那个离家出走的女孩,或者扶老奶奶过马路?”
对上一次任务不满的嘲讽。
“不不不,我知道上一次跟骗了你似的,而你也非常讨厌这种对待,所以这一次不是毫无危险的任务。不过也挺简单的,这一次只是一只阶段一。”
“原肠动物…”
亚森不自觉的握紧白雅的手,收到反馈的白雅去抚摸他的头,让他不要害怕。
“你都把外甥吓到了。”
“他只是紧张,要是听听阶段一这种话就会被吓到,那就直接回东京吧,当什么民警。”
“舅舅说话还真是毫不留情呢。”
勉强的语气,逼着自己冷静。
紧张…不安…
但同时也带着兴奋,第一次狩猎大型食肉动物的新手猎人也会出现同样的情绪。
“我是不会回去的。那只原肠动物需要我们去找吗?”
“不用去找,我的属下把它赶进了一间正在拆除的学校,因为出口不止一个,害怕它逃跑所以只守在门口。毕竟在城里放跑一只原肠动物是很危险的,他向公司请求了支援,正好给你当练手了。”
白雅知道亚森的手心出了多少汗,并且还在不断的发颤。
“大…外甥…”
声音小到没让任何人听见。
“这个给你。”
白雅从旁边的座位,拉过来一个蓝色的布袋,递到了亚森的手上。
接过来打开,里面有四个已经装满子弹的弹匣,还有三盒没拆包的备用子弹,一条武装专用的腰带。
“虽然都是些实用品,也算一点心意。”
武装用的实用品,原先得到了把手枪,但放哪都不知道,现在正装在亚森的裤兜里,而且里面早就没有了子弹,这些东西是来的正好的补给。
把腰带围在腰上,手枪撞上弹夹,插入枪套的位置,剩下的弹夹也一一插入腰带上的袋子中。
以坐姿做了两次拔枪的准备动作。应该说终于有点像样了。
“这些都是白雅准备的吧?”
“那当然,你粗心的舅舅可不会做任何准备,给你一把枪就让你自生自灭。”
“新手有把枪不就好了,反正那小子也开不了几次,还有装备这种东西就是要自己准备,连子弹都不准备的民警…”
无视着任的话,再把白雅放在腿上,抱住她,嗅着她身上的味道,感受着体温。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点。
原肠动物…
心跳慢不下来,就是大夏天脊背也在发寒。
“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白雅在腿上转了身,双手把亚森的头温柔的放在怀里。同样的焦虑,担心。
顺着那双手的力道把头埋进她的胸口,感受着她的心跳。
小一辈呢…从开始当民警就小一辈,原先把她当妹妹看的,现在,她又是怎么看自己的…
“又不是什么大战,一只阶段一…”
“闭嘴,会不会看气氛。”
被呛了,无可奈何的任照白雅说的一样闭紧了嘴,但忽然反应为什么要听她的。点上了跟烟排解无聊的时间与刚才的郁闷。
原来自己养了个白眼狼,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样。
后视镜上亚森的身体几乎完全被白雅遮住,生离死别一样凝重的气氛让任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这就是溺爱吗?
他们想的太严重了,射击水平上亚森不差,上一次攻击望月他射中四枪,最低的达标水准应该还是有的。这一次任务就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。
一只阶段一…
格洛克十八虽然威力不大,但十七发的装弹量让失误的机会更多,亚森一个人的火力也足够达成击杀。
简单的任务…
和上次一样的形容,甚至上一次受诅之子的战斗力还要更强一些,没问题。
任是这么判断的并停下了车。
工地,周围围起了施工的护栏,把一座看起来随时要倒塌的学校围了起来,围栏的入口处有一个男性拿着手枪,保持着警戒的状态。
任跟他说了几句话以后示意着亚森跟上。看来能进去了,完成真正的第一次任务。
“你第一次的,真正的任务,第一次真的面对原肠动物,第一次的真正对对方使用手枪,第一次…
一手紧握着自己唯一的反抗手段,另一只拉着白雅的手,是她不放开自己,还是自己不放开她,这已经搞不清楚了,也在为自己的胆小而有些难过。
停不下来,在克制了却停不下来。发抖,颤抖。在寒风中只穿着单衣的人才会像这样停不下来。
明明在一开始,舅舅问过的,自己的理由,自己也真的认真的去考虑了理由,那个理由也不是随便就想出来糊弄的。
辍学为了什么?
离开城市来这里为了什么?
最近的很长时间一直被这个这个信念驱动的。到现在为止所干的傻事,所做的努力,所说的大话。
全都是为了实现,为了成全自己,为了…
为了那个信念。
信念,就算是算不上是信念也是决心。而现在,全身不止的发抖就是嘲笑当时的感觉,嘲笑着追出去时的双腿,嘲笑着那句话,嘲笑着亚森的一切与他舅舅的信任。
别开玩笑。
在这里退缩。
在这里害怕?
那不就什么都不是了吗?
“我分两组,白雅和你一起,你也适应一下有起始者的感觉,我一个人从另一头,看看能不能把他赶出来,最好就是由你来开枪。”
“我知道了舅舅。”
想甩开白雅的手,却发现她的指头弯曲加紧,不让手掌脱离。
任笑着看着这一幕,微微动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眼睛里充满着怜爱。然后拉上套筒,跑离这里。
没有被嘲笑,但这样让让亚森更能让亚森认识自己。
只被当小孩…
白雅为刚才的事低着头,她没有做错什么,可就是会伤到亚森。自尊这种东西就是会在这种小事上一次次损毁。
“别甩开我的手好吗?”
商量与道歉的语气同时混在一起。
“不用这么过分吧,两只手拉着其实更影响战斗不是吗?”
“对不起。”
嘴上这么说,手并没有放开,实际行动永远不会听理智的,这个可能就是小孩的本性吧。
“白雅。”
提醒。
“我不想分开。”
不再是暧昧的回答,而直接否定。
“好了不要闹了,这样很烦的!”
试图用吓唬她的方式让手松开。
白雅很不舍的慢慢的减小手指的力量,亚森用力甩开了她的手。
“大外甥…”
“我没事,我还挺庆幸我可以不拉着你的手还没退缩的。”
松口气,亚森确认了什么盯着自己手上的枪,身体不再发抖。
“这才是正要开始呢。”
一定会受挫,亚森没有想过会一帆风顺,可能会在对付原肠动物的情况下完全射不准,可能与受诅之子相处的不好,只是在这里受挫不是并没有想到。
比想象中的胆小…
但正因为自己比起想象的还没用,才更要变强,才更有必要变强。
“白雅,不用那么把我当小孩的。”
“那种事情,自然而然就…”
“不过也不怪白雅。”
拉上套筒把击锤推到了最后的位置,手上感觉着枪的重量。回过神来身体已经不再抖,准星瞄准的对面清晰的映在眼里。
“毕竟我现在会被当做小孩也是很正常。”
“不舒服就说出来,不用…”
“没事,不如说因为白雅一直握着我的手我才不害怕,不管发生什么你肯定会在我的身边的对吧?”
“那当然了,因为…因为你是我的外甥。”
“耽误的时间太久了,午饭前还要解决呢。”
“就怕你看到尸体吃不下饭。”
“确实可能会这样了。”
旁边还有白雅,肯定没问题的。依仗着白雅开始深入废墟。
学校只是个普通的小学,或者别的补习班,桌椅倒在地上,估计没有想过去搬走他们。踏上二楼,一间间的教室与走廊相连着,墙壁的破损很严重,木头门上有着裂痕。地上偶尔能看见一些血,是那一只阶段一留下来的。
凭借量来看它没有恢复,收到的伤害可能不大,出血只有一点。可线索没有断过,子弹不会被排出体外,不断的失血应该让它很难受。
一只受伤的阶段一。
在民警中这肯定是最简单的任务。
肯定能完成。
对很简单就能完成。
咯吱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传入亚森的耳朵里,白雅早一步发现,提前走到了亚森的前头,为了保护他。
走近,为了不让原肠动物发现,几乎屏住呼吸让动作的声音降到最低。
连续开枪杀掉它,虽然没有经验,但十余发子弹全倾泻在一只生物的身上,至少能让它失去行动力。就算对方是原肠动物也不可能不收影响。
到达发出声音的教室,与白雅分别站在了破门的两遍。
点头。
白雅率先降低姿态跑了进去,亚森随后甩动枪瞄准了目标。
没有开枪,在瞄准的时候愣住了。
那是一只半人高的松鼠?仓鼠?不能完全确认是那种,可知道的是,恶心。来自身体的生理抗拒,粗大的体毛并不浓密,上面斑斑点点的漏出这粉红色的皮肉,啃断了椅子腿的巨大门牙上还夹着木片碎屑。黑又长的爪子比任何刀都更锋利,鼻子上潮湿的鼻孔流着粘稠的液体。
红色的眼中锁定了亚森,它反应过来了,开始要逃跑。
亚森也才反应过来,右手食指按压扳机,完成最后一个动作。
火药被点燃,子弹借助强大的推进力划破空气,在原肠动物的身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记。
当然不会结束,多次的枪响意味着颗子弹同时被射出,连续射击降低了准确率,但弹幕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准确的射击。需要的是足够的数量。
大概有五颗黑色的物体进入了它的身体,阻止了它的行动。
一瞬间,新手的那种动作的不自然感,从亚森的身上消失,单手拨动机关,让空弹夹由重力自然的坠落,同时快速从腰带的子弹袋中抽出准备好的备用弹夹。
枪发出咔的声音,弹夹安装在了枪上,另一个弹夹刚刚落到地面,因为作用力再一次弹起。
射击,不在是无法控制的泼水,而是经过精准压枪的最快射击。
在抛出的弹夹第二次落地的时候,又有超过三发子弹进入了原肠动物的身体。
微笑,空弹夹完全停下的时候,只有发烫的枪口和倒下的原肠动物说明着刚才发生了什么。
所谓的民警—
是经过考核后才能上任的,民间警备机构。不存在真正的没用这种家伙。
观赏了全过程的白雅惊讶着又兴奋。
“表现还不错吧?”
手指把手枪插入了枪套,捡起落在地上的空弹夹,对着白雅自豪的这么问。
“那么厉害,干什么老害怕啊?”
确认原肠动物真的无法站起来,踮起脚尖抚摸亚森的头。
“毕竟实战和平时练习的差别太大。”
“确实实战和练习差别很大,看来你没少练习拔枪和射击。”
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任拿着手枪,对着地上的原肠动物又是三枪。
“不过没有一枪射中要害,你的射击成绩到底是高还是低?这样就算了,还在那里贪玩,与白雅说那些无关的废话,也不确认一下它的死活。”
枪重新插回枪套,欲言又止的捂着太阳穴。最后还是开口。
“我是我说你,完全就是一个新手吗,除了开枪换弹的时候冷静一点外,你完全就是菜鸟的样子。第一次看到原肠动物还愣了一下,要知道这在民警里是致命的,因为你绝对不知道你还会碰到什么样的原肠动物,比这个丑陋恶心的多的是。反应还算快的,可我还是要在这一次任务中给你个不合格。”
“太认真了吧舅舅。”
“现在不认真,等到你下一次的时候就会出现这一次的失误,再下次也一样,你必须要严格要求,啊!”
任忽然蹲下捂住自己的脚,鞋上面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小鞋印,属于小孩的鞋子。
“白…雅…”
“对,我是白雅,你还记得你是谁吗?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你记得自己是谁吧?记得的话…你外甥在这里遇到危险差一点就出事了,你还在旁边看着,打分?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,要是我外甥出点事,你就等着拿命赔我!”
不是评价,是吵架,白雅对任的态度很不好。红色的眼睛代表她真的在生气。
“你不在在他前面吗,一只阶段一。”
“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好吗?一只阶段一而已?你这废物除了在旁边说这种风凉话还会干吗?”
“他不是没出事吗?”
“要是出事了你准备切腹谢…”
“我也确实的没出事啊。”
亚森赶紧的去打断白雅的话,趁她还没有说出来。
白雅被中断后瞪了眼任,转头牵住亚森的手。
“真的没事吧,没被吓着吧?”
“没有了,没有被吓到,真的没事了。”
“任务也完成了,我们不要理你舅舅了,走吧。”
说着白雅就拉小孩一样,半强迫式的拉着亚森往外面走。力量很大,大到亚森没办法反抗,就连停下也做不到,只能跟着她走。
尴尬的收场,本来预想的一切都挺好的,可是没想到白雅回事这种态度。
“这家伙是在护子吗?十岁小孩母性大了点吧…”
走出教室,走廊上本来守在门口的民警正在来寻找原肠动物的尸体,剩下的就交给他处理。与他交代完后,心里念着今天的倒霉离开施工的学校。
出了大门,觉得有些地方不对,愣在了那里,四周张望着本来应该在那里的东西,再又向前跑了几步后终于确定。
车…
没了…
“这样做真的好吗?”
亚森开着车,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,民警证件允许驾驶几乎所有的交通工具。
“管那个混蛋干嘛,今天真的是够气的了,昨天也是,这个家伙总是找事。”
奇怪的吵架,意义很不明,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。
我该怎么让十岁的“小姨”和舅舅和好。
如果她叫我外甥的话,确实是小姨呢。
不知道为什么自降一辈的自己在考虑着怎么称呼白雅。
“待会你要去矶姬那里吗,和她一起吃午饭?”
“午饭…午饭时间确实快到了,不过我不觉得我能请的动她。”
“去试试吧,请不到餐厅,买个便当应该可以吧,正好也看看她围巾下的脸长什么样。”
“好主意,起码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。”
太阳,海滩。躺在沙地上,望着白云和蓝天。
活过一天是一天,食物,寒冷,会不会遭受什么攻击,这些对流浪的受诅之子是生活,也是为数不多需要考虑的基本生存问题,除此之外基本不用考虑生存问题外的事情。
直到,那个男孩的出现。
“饿了吗?”
亚森遮住了太阳,手向矶姬递出了超市买的便当。
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?
她的目光像是在这么问。然后摇头,不接受这个食物。
“不饿是吗?”
点头。
肚子发出咕的声音去否定她的回答。
“我没有恶意的。”
亚森一边发笑一边这么说着。
她在害羞,坐起身体,看了看,不好意思的接过了便当,站了起来。向自己鞠躬,感谢自己的食物。又开始摇头。
不知道她摇头要表达些什么,唯一看的出来的就是她接受了这顿饭。
离开沙滩,开始向城市的居民区走。她是这附近的地头蛇,从开始偷钱包那一次就知道,她对这地方的地理很熟。
一开始是大路,接着路越走越窄,穿过小巷,顺着楼层中间的间隔向内,跨过堆放杂物的夹缝,她举着便当,侧着,挤入了一条只有小孩才能进去的小路。那条路是个死胡同。
她到底在干什么?
她在那里停了下来,一处好像宽敞一点的地方,虽然宽敞一点但也没有多大,她在那坐下,看不见脸,却可以从夹缝中看见她的鞋。应该是因为没有更多的地方才会露出来。
露出了打开盖的便当,示意着我要吃了。
亚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
“你的脸上是有什么伤吗?”
没有回答,她也不会回答,虽然感谢自己给她食物却不会说话。
结果这顿饭就在这里吃了吗?
闻着旁边下水道的味道,这里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。她平常吃饭都在这里的吗?
大约半小时左右,她又拿着空便当挤了出来,亚森也难受的吃完了饭,在臭到不行的下水道旁吃饭真的不舒服。
“下面你还是回沙滩吗?”
点头。
要是她继续沉默下去,该说些什么,直接进入正题,你要不要做我的起始者。对进入正题。
“你有想过去IISO做起始者吗?”
没直接问出来啊,果然直奔正题对于现在的关系还是说不出口,这种稍微旁侧一点的问法其实对方也明白问的是什么。
她以一种我早就知道你要问这个的眼神看着亚森。
摇头。
这个时候应该放弃吗…
“舅舅我该怎么办啊?”
亚森像尸体一样趴在客厅的沙发上,脸完全埋在靠枕里。
“计划失败了?”
没在意的任继续按手上的遥控器。新闻的时间就快到了。
“全失败了,早上我觉得还好,不反感我在她身边,有时候甚至用‘能多陪陪我吗’,这种眼神看我,但她今天一句话没说。”
“急不来。”
躺在亚森背上的白雅吧薯片放进嘴里,发出咔咔的响声。
“不过是我的话,我就同意了。在海边读着幻想的童话,一起看着太阳慢慢落入泛着光的海中,感受着海风数着刚出现的星星,听着浪声,攀谈着过去与现在,微微冷的时候两个人靠在一起,啊~我也好想这么浪漫一次。”
又是一片,被牙齿咬断,撵碎。
“哎,再看看某人,真不知道他这几十年是怎么活的,要是她有我外甥一半,我也不至于这么对他。”
“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学生玩浪漫。”
手伸进白雅的薯片袋里,拿走一片。
“就是因为你这种想法才到现在还没结婚。还不是要和我这个小学生过一辈子。”
“毕竟要找到一个接受受诅之子的女性非常难,而且要是过一辈子就不是小学生了,十四岁以后…我大概会知道为什么我要养你了。”
“这种色魔一样的发言真的好吗舅舅。”
“放心吧,对于第二性征都没有的女孩,我怎么可能有想法。”
两只腿搭在一起,用不屑的眼神瞟过白雅的胸口,冷哼了一声。
并不在乎这个眼神,继续嚼着口中的薯片,以受诅之子的视角思考着矶姬不说话的原因。
“是不是她声音有问题?”
“声音…”
“对,声音,因为因子的原因,受诅之子的身体可能出现很多变异。外貌也好声音也好都很容易受到影响,矶姬老是遮着这么严实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吧。”
“身体的变异?”
头从靠枕中抽出来,回头,正赶上白雅喂上来的薯片。
“受诅之子还有这种东西?”
“有并且很多,除了眼睛以外还有不少的变异,比如白雅的智商就比常人要低。”
“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。”
“谁都有发言权的是吧,喜欢童话又带点变异的话,明天给她一本《美女与野兽》试试。”
“试一试吧,要是舅舅你坑我就把白雅送给我。”
“拿走吧,正好我不想要了。”
“你没有资格不要我。”
裸足踩着亚森的背,向前跃起,屁股刚好落在了任的大腿上。顺势倾斜身体,头靠在了他的肩膀。
“只有我有资格不要你。”
脸在他肩膀的旁边上下摩擦,就像猫在主人的脚边撒娇一样。
“你们是以这种方式保持友谊的吗?”
亚森的姿势由趴变成躺,捡着白雅剩下的零食吃着,用一种惊讶的眼神,盯着眼前的场景。
“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不是这样的,或者说。”
“或者说我不会向他撒娇。”
头以四十五度的角度转向亚森,手将头发自然的疏到耳后。
“或者说,我其实不太喜欢对他撒娇?”
塞了一大把薯片进嘴里,咀嚼的声音像是一种肯定。
“拜托我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,我的大外甥。”
“其实她就是一直用这招道歉,每次被惹火她就用这招,而我就是受不了她这样。”
“也是,换谁家老爸都受不了。”
“如果我真是她老爸就好了,好了外甥,你还不走吗,你难不成想在这里蹭睡不成?”
“不行吗?”
“不可以。”
“那我早上来蹭饭好了。”
从沙发上站起,开始走向门口。
“我真的不能在这睡吗?”
“给我滚,你个蹭吃蹭喝的无赖!”
“那就真的再见了。”
拉上了门,声音才逐渐消失。
“这家伙,连自己都养不活,能不能养活矶姬啊。”
直起腰,坐回任的怀里,长大嘴巴打了个哈气。
“放心吧,矶姬能养他都不一定。”
“也是,白雅分析的很对。”
晚上九点,对于有夜生活的人才刚刚开始,而对于平常人,这一天差不多结束。
望着海岸边,虽然黑暗看不清她的样子,但可以想象出她抱着双腿发冷的样子。
冷?
又看了看身上的短袖…
忽然觉得刚才的想法好像有点怪,担心过头了。应该不至于冷,在这样的夏天…
至少现在是没什么担心的,她还穿着大衣,戴着围巾和手套。夏天不会冷,冬天之前,在冬天到来之前她的生活其实还算过得去吧。
没听过她的声音,没见过她的相貌,被偷了一次钱包就认定了她。
奇妙的相遇,正和她奇妙善良的性格一样,看到我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,不是反抗,而是发抖着就范。
“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打人呢,果然伤人的事件都是假的,舅舅就会骗我,白雅也跟着一起来,这孩子除了有点自闭以外还挺可爱的,哪有他们说的这么恐怖啊。”
她又是怎么想的呢?
这些谣言。
中伤过吗?
或者因为中伤了,才遮住脸,不再说话。
乱的很,心里不时的就会出现对她的问题,饿吗?冷吗?睡得舒服吗?
问题和被路灯照射出的影子一样,出现,拉长,变得清晰,然后又慢慢淡去。不间断的,不停下,重复着这样的过程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,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,只是一直跟着,伴随着与身体一起前进。
那么怎么能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呢?
钥匙插入锁孔之中,轻轻的转动,零件跟着发生反应,让门上的锁打开。
只要把她带回家就可以了。
“这就我的想法,所以为了解决我的烦恼和你的困境,来我家住几天怎么样?”
抱着童话书,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答。
“什么不想要吗?我不是说让你做我的起始者,只是来我家住着而已。”
摇头。
“你不喜欢?是不喜欢吃白饭吗?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做些家务,就当我收养。”
继续摇头。
“我没有恶意,你也看出来了,我不会伤害你,对你也基本没有什么企图,基本,我不说绝对是因为你也知道我是来干嘛的,毕竟我是个民警,虽然是个新手,但也需要一个起始者。”
摇头,好像她有点发晕,这次的幅度很小。
“你还喜欢些什么?洋娃娃或者什么玩偶喜欢吗?明天带一个小熊给你可以陪着你睡哦。还是说你喜欢比较大的呢?”
没有摇头而是摆手,看来她有点累了。
“我还以为小女孩都喜欢这种东西呢,你喜欢吃棒棒糖吗?我本人就很喜欢,又酸又甜的,巧克力也是,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买点,不过不能太多,因为我自己也挺穷的。能维持基础生活就是了。”
摆手。
“你喜欢什么衣服,女孩的话总要穿着舒服好看点吧,这个年龄化妆还太早,不过梳个头这类的打扮还是不能少的。你身上的味道说实在有点重,尤其是海水和鱼腥味,没洗过澡,只是在海水里泡了泡吧,你也可以来我家洗澡,我不会偷看的,大不了…”
手终于捂住了亚森的嘴,矶姬在那里不发出声音的笑着。她的眼睛像是在说我真是服了你了。事实上亚森在那里自言自语很久了,不说话的她一直只有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。
“不用在意你声音难听,我也不会笑,更不会嘲笑。”
拨开手,连珠炮一样的话题停止。
摇头,最后依旧是自言自语。
矶姬的手点了点放在沙滩上的《美女与野兽》
又指了下亚森,再摇头。
虽然我知道书里的内容,和你的意思,但我还是不会说话和露脸。
她是这个意思吗?
没有语言,也没有专门的手语,最后表达出的和想的是否一致谁也不知道。
不过确定的是,这本书的效果没有想象中的好,也对,这不是童话,这里是现实,只靠一篇故事表达意思就能让人改变吗?
显然不可能。
但…
也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。
“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本书,因为…这本书和你的关系很微妙吧。”
亚森从身旁的布袋中抽出另一本童话绘本。
以蓝色为主题的封面,和眼前的景色一样,海和天在画中连成一体,海鸥与白云相互着,在这颜色单调的画上交错。画的中间有一块青灰色的岩石,因为海浪的拍打,岩石的样子不规则却又平整。
而岩石上一个少女在那里以歌唱的姿势坐着。
说是少女可能不对,因为…
她的下半身不是腿,是布满了绿色鳞片的鱼尾。
半人半鱼的生物——
“美人鱼。”
细致的观察着,她露出的半张脸上的表情。
眉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角度,瞳孔涣散又聚焦,手在颤抖,身体也不听使唤,在那里发愣。
“我就知道…
矶姬”
被叫到名字吸了口气,喉咙里哼哼着,想说可能不敢说,眉毛的角度向下,整体的变成了沮丧。
“上半身人,下半身鱼,身长十丈,口裂至耳,长满尖牙,头上还有两只鹿角的传说中的海怪…”
躲着亚森的眼神,围巾向上提,看不见里面,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向传说一样,所以才蒙着脸。
“你知道自己被人怎么称呼,听说过美人鱼,也知道这个传说。因为你有腿所以可以确定你不是传说中的海怪,但你遮住的脸到底长什么样就看不出来了。”
双腿用力在沙滩上站起来,手上的书也递到了矶姬的眼前。
“你真的口裂至耳吗?”
玩笑式的问题。她不会回答自己,就连摇头和点头都不会。无论是否认还是承认都不会,不管她的脸到底怎么样,她都不会回答。
玩笑开过分了。
她以这样的眼神抬起头。眼中还包含着愤怒、悲伤,害怕与孤独和寂寞。
生气,可能被嘲讽过很多次,被辱骂过很多次,可这一次居然这么痛。难过,又一次被中伤,生理上的那些与重不同,总是更敏感。
忽然觉得眼前的男性很陌生,即使两人本来就不太熟悉…
他好像离得很远,有好像从来没有走近过。
冷…
不符合节气的感觉出现在矶姬的身上,让她抱紧了自己的身体。即便身上的大衣在都能抵御冬日的寒风,但现在抵御不住刚才的一句话。
恶心的感觉从胃部出现。几乎要把几天的食物吐出来。
又要…
“又要是一个人吗?
还以为他和别人不一样。
还以为他能够成为一个朋友。
还以为他能陪着我。
还以为…
我能得到些什么?”
亚森的手如同歌剧演员一样夸张的上下动着,念着矶姬的内心独白。
“你的脸太好懂了。”
开始转身,向着大海的方向走。
“背叛…
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。
比平常更加难受,因为比平常扎的更深,只是在表面已经习惯。以为不会在这么痛,以为和平时一样,没有影响的,就那么消失。
还要在封闭一点。
内心…
和其他的一切。
是…
这样吗?”
撕碎的声音。
书撕碎的声音。
亚森的手撕着手上的绘本。
书页开始扭曲,上面的花画拧成一团,纸张被无法反抗的力量撕裂,分离,彻底的摧毁。随着一张张的页面分离,整本书终于也开始撑不住了。用来固定书的胶失去了它的作用。页面脱落,变得不再粘合,被更轻易的捏碎。
很快,书被破坏的不成样子,从一本的整体,分成数十页和更小的碎片,书上的字和画不成样子,看不出原先的结构。
顺着风的方向抛出所有的碎片,蓝色为主的小纸在这片蓝色的天地中却显得那么清晰。
“美人鱼,主动追求着一切,用声音换来双腿,跳着舞追求着王子的爱。但没有得到任何东西,甚至连生命都失去,化为了海中的泡沫。”
头慢慢的转向矶姬。
“美人鱼失去了一切…
而你不是美人鱼是矶姬…
我也不是王子…
是个民警…
这本…
是为你写的童话。”
是哭?是笑?
嘴角在上扬,眼睛却流出眼泪。还是第一次这么奇怪。
和他的表白一样奇怪。
“在那里中二病一样,很羞耻的说出早就排练好的莫名台词,你觉得这样很酷吗?”
沙哑又尖细的难听声线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。
“为我写的童话,你根本就没有动笔吧,认识的时间就不到两天,一共就给我读过两本书,以为自己在我心里那个地方?”
猫爪子抓黑板发出的杂音可能都比这个好听。
“你这种自来熟的家伙最讨厌了好吗,为什么呀,两天问了我几次这个问题了,你到底是在那里喜欢上我的?偷你钱包的时候吗?一见钟情?”
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惊讶到了,但亚森还是稳住了表情,也知道了她一直不开口的原因。
“对于喜欢孩子这也过分了点吧?而且不继续按步骤来吗?我一句话都没说过就开始直接问?你这样的家伙根本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情吧?这样的回答…”
来了吗…
回答,最后在矶姬抓狂的独白中的最后。
“这样…抱歉。我不能做你的起始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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